當卡車駛到中正中學,我還在沙坪壩騎腳踏車。等中午回校吃飯,訓導主任
交給我一張母親留下的字條,要我「十萬火急」趕到城裡的某地找沈策。我
看事態嚴重,顧不得午餐,趕緊向重慶市區跑去。
在往重慶的路上,所有店家緊關大門,更沒有任何交通工具。我在「沒有平
民百姓」的公路上奔跑,只見公路兩邊,盡是往成都行走的「殘兵敗將」。
突然,我被一軍人抓去,他要我挑一重擔,我挑不動,被踢了一腳,叫我滾
蛋,我只好繼續跑。不多久,又被另外一批散兵抓住,要我背一挺重機關
槍,背不動,又被賞了一記耳光,又叫我滾蛋。
好不容易跑到沈策臨時指揮所,天色已暗,街道已開始戒嚴。
沈策的指揮所就在街道上的一間民房樓上,牆壁掛滿軍用地圖,地上盡是電
話線,旁無一人。他雙眼通紅,一手拿蠟燭照著牆上地圖,一手拿電話筒,
大聲同前線連絡官講話。見我來,問明原委,他要我給他拿蠟燭,他則繼續
指揮。
不久,他說一整天沒吃東西了,給我兩塊銀元,問我能不能買個燒餅之類的
食物充餓。我下樓一看,全城一片漆黑,根本沒有店鋪營業。我們兩個只得
餓著肚皮,擠在一張帆布行軍床上睡著了,那是一九四九年十月三十日。次
日,重慶「淪陷」了。
第二天清晨,沈策給我十塊銀元,說他要同蔣介石搭乘最後一架飛機離渝,
但要我坐他借來的一輛吉普車,到成都去。此際,成渝公路上悲慘的景象,
我真無法形容。記得蔣經國先生曾經有一篇文章描述當時的情形,讀者可參
閱。
在重慶,銀元券已作廢紙,可是,過了壁山,一塊銀元硬幣可換十五元銀元
券,我不禁心中大喜,高高興興地兌換了一百幾十元銀元券。繼續向西行,
到了離成都不遠的簡陽市,居然三元銀元券可兌換一塊硬幣,我又不禁心中
大喜,統統換回硬幣,高興極了,同駕駛兵吃了一頓豐富的午餐。
酒足飯飽後,繼續上路,不一會,駕駛兵拐個彎,駛上一條黃泥路,他見四
處無人,停下車,竟命我將銀元悉數交給他,否則斃了我,經苦苦哀求,他
讓我保留十元,並送我返回簡陽。
簡陽街邊停車很多,我一車一車懇求他們帶我去成都,但都被拒絕,後來,
有一車人講上海話,我用上海話相求,他們就把我帶到成都。